新西兰又进入四级封城状态了，传染性极强的德尔塔变种病毒还是进来了，通过我们的近邻-澳大利亚的新南威尔士州的一位病毒携带者。今天是封城的第一天，新西兰确诊的德尔塔病毒感染者已有10人，官方预计感染者可能会高达人。像去年3月份的第一次四级封城一样，奥克兰市中心一下子又空空荡荡。晚上看电视新闻，其中一段说，新西兰的一些小生意可能因为疫情封城而永久关门；这话听了有些让人心酸。奥克兰市中心四级封城的第一天RNZ年3月31日，新西兰第一次全国封锁隔离的第6天，我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时代的灰尘：面临同时交两份房租的华人家庭》。那是我的第6篇封城日记。日记引用了武汉作家方方的名言，“时代中一颗灰尘落到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山。”那时，封城带给人们带来的不便和压力已经四处可见。没想到时隔一年多后，新西兰再次封城，这让不少新西兰人原本背负着的那座由时代的灰尘化作的山愈加沉重。我想起近日在奥克市中心皇后大街一家旅游品店同店老板的一次相遇和闲聊。皇后大街是奥克兰的门面，是国内外游客游览奥克兰的打卡之地。疫情前，这条建于年纪念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大街总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疫情一来，行情大变，皇后街今非昔比。那天，我在市中心办完事从皇后大街走过，路经旅游纪念品商店Kiwiana时，看到店内有个熟悉的身影，于是便站在门口打招呼，不料想这一寒暄就是一个多小时，无意中了解到疫情下旅游纪念品行业的挣扎。皇后大街上的KIWIANA礼品店L先生来自中国大陆来，他年开始在皇后街做旅游纪念品生意，前后开了五间店，有十几名员工，生意一直比较稳定。他告诉我，第一间店铺开业后不久就遇到亚洲金融风暴，以后又经历了年的奥克兰大停电和年的全球经济萧条，都挺过来了；但是，眼下这场疫情冲击太大了，17个月来新西兰基本没有国际游客进入，生意大受影响。L先生无奈之下，只得缩小营业规模，只保留了这间KIWIANA商店，店员也就留下两名。站在Kiwiana礼品店门口，可以看到地板上有一行字-“自年以来皇后街历史最久的礼品店”。Kiwiana礼品店门口的一行小字KIWIANA是一间颇有名气的以销售毛利艺术家手工艺品为主的小店，店里各种毛利艺术风格的纪念品琳琅满目。
很多银蕨叶形状的毛利玉石
毛利木雕我很好奇L先生为何要开一间以毛利工艺品为主的纪念品商店，L先生的回复出乎我的意料。原来，KIWIANA店原来的主人是毛利酋长JohnSmith和他的欧裔太太Rosemerry。酋长和和太太生了十三个孩子，孙子加上重孙有五十几个。每当他们中有谁路过KIWIANA店时，都会进来喊他一声“Grandpa”。不过，老酋长记不全这些孙辈孩子了，他总是先问一下“Whoisyourdad？（你爹是谁）”，然后才知道是他哪个孩子的孩子。
那时候，L先生在皇后街离KIWIANA店不远处也开着一家礼品店。照常理，在同条街上相近的地方开同样的店，自然是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然而，毛利老酋长John和L先生的关系却十分融洽，两人不仅不把对方当对手，反而成了好朋友。上世纪90年代末，皇后街的华人面孔并不多，而酋长John因为相信毛利人来自台湾一带，对华人颇有好感，一闲下来就走到L先生的店铺聊天。L先生学艺术出身，喜欢毛利艺术，对毛利文化和历史也很感兴趣。一来二去，毛利老酋长和L先生无话不谈，成了忘年交，情同父子。两人交往的第四个年头，有一天，80多岁的老酋长像往常一样来到L先生的店铺。不过，这一次可不是普通的聊天，毛利老酋长说他要卖掉KIWIANA店，希望L先生能接手。老酋长说自己太老了，想休息了。L先生感到很突然，他问老酋长为何不把店留给自己的孩子。老人没接这个茬，只是说：“还是你买吧！已经有人出了高价，我不卖。我只想卖给你，我知道你会做得更好。”老酋长给出的价格非常低，情真意切叫人难以拒绝。L先生于是盘下了KIWIANA店，那是年，距今已有整整二十年。“看来，人生最终都是缘，人和人相处是缘，生意上也是，”L先生感慨道。几年后，毛利老酋长John去世了。再后来，L先生听说砍伐奥克兰“OneTreeHill(一树山)”上那棵著名的大树的毛利斗士就是老酋长的一个儿子。L先生成为KIWIANA店的新主人后，由于精心经营，店里生意蒸蒸日上。像毛利老酋长John一样，L先生和他的店员兢兢业业为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提供上乘的服务。随着时间的推移，来自中国的游客也越来越多。不论西方游客还是东方游客，毛利艺术品都很受欢迎，被国际游客带到世界的各个角落。毛利武士木雕Manaia木雕经营毛利艺术品多年，L先生对毛利文化有很多认识。他告诉我，上面这个木雕被称为Manaia，Manaia的造型为鸟的眼睛、人的身体和鱼的尾巴，象征着天、地和大海。在毛利文化中，Manaia被视为来自上天的保护神和信使。毛利艺术品中，银蕨叶多，各种各样鱼钩多。可见环境对毛利人的影响，渔业对毛利人的重要。陶瓷烧制的银蕨叶用鱼骨雕刻出来的各种鱼钩、银蕨叶和其他物品
木雕鱼钩可不要小瞧这个木雕鱼钩，它可是用新西兰古老的Kauri木（贝壳杉）雕塑的。L先生告诉我，新西兰出土的贝壳杉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木材，在地下被埋了几万年，但奇特的是这些树木非但没有腐朽，而且仍然具有木材的属性。木雕头像
这两个毛利头像也是用贝壳杉雕的，底座的说明显示，用于雕刻的贝壳杉有年历史。L先生告诉我，传统上毛利人脸部的花纹，除了装饰作用外，也是个人身份的说明，通过花纹，告诉外人自己来自什么地方、什么部落。听着L先生的介绍，我开玩笑说，你这里有着稀世之宝啊，生意一定好吧。
没想到，L先生的表情一下变得忧郁了。他说：“实不相瞒，现在生意很差，疫情以来平均营业收入只能达到以前的15%，根本不够支付店租”。L先生说，他原本指望今年疫情会好转，以为美洲杯帆船赛和新西兰同澳大利亚的通航，能为店里带来一些海外游客；可惜疫情反反复复，新澳通航断断续续，今年的生意没指望恢复了。“皇后街的礼品零售业务是受冲击最大的，因为没有国际游客，又要支付全国最高的租金，即便房东给了折扣，房租仍然要高于其他地区。”L先生说。“那能否在网上销售这些纪念品呢？”我问L先生。L先生摇头说：“旅游纪念品具有应景的特点，游客购买纪念品的欲望往往伴随着旅游活动本身产生；一旦离开对一个地方的外部风光和文化环境的亲身体验，是很难产生购买冲动的。”贝壳锁匙
罕见的带天然美丽花纹的树干毛利人酋长使用的武器虽然生意不好，举步维艰，L先生还是不忍心放弃经营了21年的纪念品店。L先生对店铺里各种毛利工艺品一个个如数家珍，每一个设计独到的纪念品背后，都有一段生动的毛利历史文化故事。他说：“现在不是赚钱的问题，这是老酋长John留下来的店，只要能够维持，就一定要坚持开下去。”L先生不愿让皇后街最老的纪念品店关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如果商店铺关闭，那意味着许多手工艺人特别是毛利艺术家失去工作，因为他们的产品失去了销路。20多年的经营中，L先生同许多纪念品供应商建立了深厚的业务关系。他很清楚每一组毛利艺术品背后，都有勤恳的手工艺者和他们的作坊、他们的家庭和他们的孩子。每一组纪念品背后都有着本土艺人的身影每一组纪念品背后都有着本土艺人的身影每一组纪念品背后都有着本土艺人的身影L先生告诉我，他曾向新西兰国会和新西兰零售协会提出建议，希望新西兰政府能学习澳大利亚的维多利亚州政府的做法，实行比例租金方案，使受疫情影响的商业租户够根据营业额下降的比例获得租金减免，同时政府拨出专项基金资助受影响的房东，并通过提高折旧、延迟银行利息支付和税收减免来减轻负担，帮助有关零售业渡过难关。L先生告诉我，奥克兰市政府负责市中心商业活动的机构“HeartoftheCity”的负责人对他的纪念品店很重视，从各方面给与支持和帮助，他们希望KIWIANA礼品店能在皇后大街继续营业下去。L先生说他也通过HeartoftheCity向奥克兰市政府相关工作部门提出了类似建议。毛利武士木雕 L先生内心一直怀揣着希望，希望皇后大街能回到车水马龙的从前。可是8月12日，总理阿登说：国际旅行再也无法回到疫情爆发前的模式。8月17日，新西兰出现了德尔塔变种病毒，政府宣布全国进入最高级别的封城状态。随着确诊人数的增加，奥克兰的一周封城时间恐怕是不够的。这种状况，对于L先生和他的纪念品店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什么时候，国际游客能像过往那样穿梭在奥克兰的皇后大街上？L先生的KIWIANA店能等到那一天吗？但愿毛利老酋长John在天之灵保佑KIWIANA吧！这是挂在Kiwiana礼品店的世界地图，新西兰在最上面
（L先生摄影）
（本文图片除署名外均由毛芃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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