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声明:本文题目绝非嘲讽,本文内容也绝非要怼天怼地。本文是阿宝作为一名一线医务人员,写给医改设计者和决策者的一篇心平气和冷静理性的建议。
这两天,一篇名为《医改的前世和来生》的文章,刷爆了医务人员的朋友圈。也引起了各个与医疗相关的圈子热火朝天的讨论。
应该说,这种争论并不稀奇。临床上有一种很有意思的现象:越是有特效药物的疾病,可选择药物越单一。而越是没有有效治疗方案的疾病,治疗方案和药物反而越多。
医改问题,可谓是令无数专家学者头疼不已的疑难杂症,唯其如此,从一线医务人员到政府官员,从经济学专家到医学专家,几乎每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人都想说两句,最终是越来越乱。
而在医改方案的设计和执行中,不同的利益群体各有盘算,不同部门之间甚至同一部门上下级之间也各怀鬼胎,互相拆台不断争吵,最后把医改煮成了一锅政府不满意、患者不满意、医务人员也不满意的夹生饭。
到底中国医改出了什么问题?作为一个在一线工作多年且依然战斗在临床第一线,对医疗行业的各种明暗规则均十分了解的人,让我从几个方面来逐一告诉你。
首先,中国现在的医疗体制很糟糕吗?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中国医疗体制不仅糟糕,而且已经糟糕到天怒人怨不改不行的地步,不仅要改,而且必须马上改立即改,否则就要天下大乱。
出于这种心态,再加上很多利益集团(比如莆田系)收买的医改专家的刻意引导,中国很多医改政策都显得操之过急。我们的医改决策者看到了问题,但却高估了问题的严重性,同时严重低估了改革方案的副作用。最后问题没有解决,解决问题的方法却带来了更为严重的问题。
可以说,在这一个极为简单却至关重要的问题上,中国几乎所有的医改专家和决策者,都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这种错误判断,其实和这些专家学者在中国贫弱时代形成的自卑心态有关。
由于中国长期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使我们中国的很多人,包括很多学者专家,养成了一种病态的心理,他们认为:中国的东西只要和欧美不一样,那肯定是错的。即使中国已经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经历了数十年的高速发展,他们依然顽固的相信这一点。
这种人坚信:只要中国这个电脑换上一套Windowsxp的运行系统,就立马可以追上顶级配置电脑的运行速度,而不会死机。只要中国换上一套西方的运行体制,中国就可以立即实现从人均美元到00美元的跨越,而无需经历数十年上百年的艰苦奋斗和积累。
30年前,就是这样一堆学者,忽悠我们的领导说:对自己脑袋开一枪吧,只要执政党对着自己脑门开一枪,中国就可以立刻繁荣富强。而某些领导竟然差点就被忽悠的动了手。幸而天佑中华,中国躲过一场大劫。而选择了开枪的前苏联,不仅没有繁荣富强,其经济总量已经和中国广东省差不多了。
10几年前,同样这样一帮学者,忽悠我们的领导说:我们跑的太快了,要出事了,赶紧对自己的大腿砍一刀吧,砍一刀中国就得救了。幸而天佑中华,中国再一次做出了正确选择,迎来了又一轮经济的快速增长,赶到了发达过国家的门槛附近。
可惜的是,在医改领域,这些专家似乎真的把我们的某些领导给忽悠瘸了。
中国医疗有没有问题?当然有。但是,这些问题,被严重夸大了。
专家学者媒体记者和领导们异口同声的给中国医疗定性:看病贵看病难。很多学者专家竭力向中国推荐美国的医疗模式。
这,是错的!
先说看病难。
曾经,一位前卫生部高级领导,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对中国医疗“看病难”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给中国医疗界造成了不小压力。
事情是这样的:这位领导的外孙感到不舒服,身为医学专家的这位领导亲自检查后认为没问题,但他女儿不放心,带着孩子到了医院找专家看,结果一上午没看上病,经过这位领导托人才解决。
这位领导感慨:中国老百姓看病真是太难了!
一个经过医学专家检查过了认为没有问题的小病,不去社区,不去诊所,医院医院医院,而是一定要去医院,一定要找专家。三个小时医院的专家给一个并无急危重症情况的普通患者看病,就叫看病难?
这位领导所谓的看病难,其实就是中国很多老百姓对看病难的评判标准。
孩子得个感冒发烧,医院找顶级专家,两个小时找不到,就哭天喊地抱怨看病难。
老人有点咳嗽,医院挂专家号,挂不上,就义愤填膺抱怨看病难。
难你麻痹啊!
医院医院诊所,就诊极其便利,基本能做到随到随看。除医院外,医院医院,当天就诊,当天做检查,当天或者几天出结果,需要住院的话也基本都能快速住院,及早手术。
如果这算看病难,那急诊等候时间平均6-8小时的加拿大,预约时间动辄数天数周数月的英国美国,患者岂不是生活在人间地狱?
所谓看病难,无非是一群不知道珍惜医疗资源的人无病呻吟的矫情罢了。
再说看病贵。
有一次我去参加一个讨论医患关系的电视节目,有位大妈义正词严的指责医生:你们开大处方,做大检查,病人医院就从头到脚扫一遍CT核磁,推高了医疗费用。
大妈说完,全场的观众一阵热烈的掌声,而我在掌声中愕然。我问她:这是你亲身经历还是你亲眼所见?你能不能告诉我医院被从头到脚扫了一遍CT核磁?
大妈没理我。
中国年的数据,医院的门诊次均费用只有.2元,医院只有.4元。请扪心自问,.2元,够“医院就从头到脚扫一遍CT核磁”吗?
年美国全年医疗总支出到了2.6万亿美元,平均每人美元,与中国现在的人均GDP大致相当。
事实是,中国患者就诊的医疗支出,只有美国的几分之一,十几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在医院医院就诊,挂号费检查费药费治疗费手术费全部加起来,门诊次均费用仅仅不到40美元,不足美国医生非预约挂号费的1/10。即使考虑到美国人均收入是中国7倍左右的事实,中国患者的医疗支出,也远远低于美国水平。
不仅价格低廉,中国的医疗保障力度也非常大。
某次一个会议上,某人唾沫星子横飞:生在中国太可怜了,得一次大病就要倾家荡产。
我再次愕然了。我问:今天在场的朋友挺多,请问你们谁家没有家人亲友得过大病?又有谁家倾家荡产了?
论覆盖率,中国的医保和新农合覆盖率,已经超过95%。而美国的医保覆盖率,仅有75%左右。
论保障水平,中国医保几乎是全世界最奢侈的医保。全世界的医保都是低水平广覆盖,只有中国的医保,在很长时期内,由于医疗价格极度低廉和政府财大气粗,给予了患者远超于正常水平的医疗保障:分级诊疗形同虚设,患医院就诊。医院,进口抗生素进口钢板各种辅助药品包括大量养生保健的中成药一股脑的都给报销。
我不否认,个别极度困难家庭可能存在因病返贫的情况。但说在中国得一次大病就倾家荡产,这特么完全是睁眼说瞎话。
但是,中国医保和新农合的意义和作用,从来没有得到过公正的评价。因为医保和新农合都是政府主导的保障体系,这是“大政府”的典型代表,与长期占据中国舆论主流的自由市场主义者鼓吹的“小政府大市场”完全相悖。所以,这一惠及万民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改革的重大意义和影响,被中国的专家学者自动的无视了。
与此同时,类似于“中国看病贵看病难”,“病人医院就从头到脚扫一遍CT核磁”,“得一次大病就倾家荡产”这样完全属于睁眼说瞎话的言论,明明与我们现在的事实完全不符,却被无数老百姓,无数专家学者乃至决策领导深信不疑,一遍遍的在各种场合重复。
谎言重复一千遍一万遍,成了真理,成了我们医改决策的前提和基础。
下面这张图是经合组织(OECD)几年前公布的,横轴是各国人均医疗支出,纵轴是人均预期寿命。
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被诸多医改专家所推崇的美国,矫矫不群的位于图标最右侧,在曲线的下方。
而被无数人公认为医疗体制已经糟糕到天怒人怨的中国,却在图标的最左侧,在曲线的上方。人均预期寿命已经和很多发达国家相当或者接近,而人均医疗支出却只有后者的几十分之一。
换句话说,美国的医疗体制,从性价比角度是最糟糕的。事实上,美国医疗体制的巨大浪费和低效,早已经被普遍诟病。
而中国的现有医疗体制,在全世界几乎是性价比最高的。
年,美国医保开支达到3.2万亿美元,人均美元。而年中国人均卫生总费用为.5元,不足美元。年,中国人均预期寿命76.5岁。年美国人平均预期寿命为78.8岁。
我们的很多专家学者要求,中国应该废除现有的性价比最高的医疗体制,学习美国这样全世界最浪费最低效的体制。
我们的很多决策者,也憋足了劲要干掉这个全世界性价比最高的医疗体制,建立起一个更为完美的体制。
这个完美的体制是什么样子的?我想象不出来。
我只想提醒我们某些试图建立这样完美医疗体制的领导:别让自己的野心超过自己的能力。
超过一点,顶多是搞的鸡飞狗跳。超过太多了,那会是一场灾难。
今天就写到这里,本来想一次写完,结果一不小心写多了,只能分几次发。
明天接着讲第二部分:为什么看似水火不容的宿迁医改和三明模式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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